王 軒

“淮河進入安徽境后，兩岸的支流就像一棵樹上繁茂的枝杈，到正陽關這個地方，就都歸在中游的主干上(郭學東《人文安徽》)。”這個比喻非常形象，道出了正陽關作為淮河流域重要“水城”的特殊地理位置和獨特自然風貌。

正陽關，古稱潁尾、潁口、羊石等，中國古代八大名關之一，位于壽縣古城西南淮、淠、潁三水交匯處，民間素有“七十二水歸正陽”之說。作為淮河要沖和大別山門戶，正陽關千百年來一直是溝通南北的要塞。戰(zhàn)爭時，它是決定勝負的兵家必爭之地；和平時，它是物阜年豐的商貿繁華重鎮(zhèn)。兩者的不斷切換，使正陽關歷史更加厚重，文化更加多元，土地更加生機勃勃，名貫古今，享譽中外。

據(jù)《左傳·昭公十二年》載，公元前530年，“楚子狩于州來，次于潁尾。”就此揭開正陽關的歷史面紗。正陽關之為“關”，一為軍事“關隘”，二為國家“稅關”。古代軍事家認為，淮河流域有“三大要害之地”，分別指潁口、渦口和運口。正陽關的戰(zhàn)爭史從楚國南進開始，延續(xù)兩千多年。前秦與東晉南北對峙，后周與南唐攻伐數(shù)年，金與南宋隔河相持，清軍與捻軍、太平軍殊死爭奪。上世紀20年代大革命時期，這里曾是中共中央交通分站駐地。1932年5月，紅二十五軍突襲占領正陽關，打土豪分財物，開展“分富濟貧”斗爭，受到群眾熱烈歡迎。鐵打的古正陽，見證多少流水般的興亡事，留下多少動人的故事與傳說。

錢穆先生曾說，所謂農耕文明，往往誕生于河谷地帶或沖積平原。淮河、淠河和潁河，分別發(fā)端于桐柏山、大別山和伏牛山，浩浩蕩蕩曲曲彎彎奔流到此，孕生出肥沃富庶的淠東平原。公元前360年，魏國開鑿鴻溝運河工程，下游連潁入淮。此處所說的“潁”即正陽關。那時候起，作為楚國水陸交通主要樞紐，正陽關就已成為淠東平原上堪與壽春媲美的繁華都市。1957年，壽縣城南邱家花園出土戰(zhàn)國中期鄂君啟節(jié)，上書銘文可使后人對正陽關歷史上無可取代的通衢地位窺斑見豹。其時，正陽關西達方城，南通居巢、長江，鄂君啟經商范圍北起河南，南至兩湖、江西，每年水路至少150條船，淮漢長江及湘資沅澧都留下其商隊的足跡。晉代伏滔在作《正淮論》時，也對壽陽、正陽關舟楫之利進行了詳細記載：“壽陽東連三吳之富，南引荊汝之利，北接梁宋……西援陳許。”

缺少現(xiàn)代交通工具的古代，舟楫在人類溝通與物質交流中扮演著重要角色。處于長淮水陸聯(lián)運的樞紐位置，正陽關因水興市，盛極一時。明朝朱元璋稱帝后，壽州屬其家鄉(xiāng)所在的鳳陽府轄區(qū)，正陽關北門至今尚存“鳳城首鎮(zhèn)”四個大字。明清時期，這里是官鹽的集散中心，鹽入正陽分發(fā)周邊四十九州縣。明嘉靖《壽州志》載，正陽關“東接淮潁，西通關陜，商販輻輳，利有魚鹽，淮南第一鎮(zhèn)也，今設有收鈔關。”收鈔關直屬戶部管理，收取鹽稅等關稅。清同治年間，置通判、巡檢、把總，并設“淮北督銷正陽鹽厘督銷總屬”。那是正陽關最為繁華的年代，作為淮上官鹽的集散中心，“鹽入正陽分發(fā)四十九州縣”，“估帆市船出入于洪濤頹煙之云杳靄之中，咸銜尾而來集。”江西、浙江、山西等15個省、市在正陽關設立會館，英、美、法、德等國派人在此傳教、行醫(yī)、辦企業(yè)、開銀行。這個時期的正陽關，已在全國具有較強影響力和較大知名度，人口超過7萬人。民間遂有“金正陽、銀正陽，二十八省人經商在正陽”之說。

正陽關現(xiàn)存南、北、東三座城門，分別題字“解阜”“拱辰”“朝陽”，引經據(jù)典，含義雋永。“解阜”出于舜帝《南風歌》“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意思是，為官者要為百姓排憂解難，減輕百姓負擔，增加百姓收入，使百姓過上安居樂業(yè)的美好生活；“拱辰”出自《論語·為政》“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說的是做官從政要以德服人，這樣百姓就會像眾星環(huán)繞北斗那樣團結在你的周圍，從而獲得百姓的信任和擁護。

作為淮河上一個古老的港口，正陽關造船業(yè)一向比較發(fā)達。時至今天，正陽關街面上仍有不少鐵匠鋪，鐵匠們守著祖?zhèn)鞯募妓嚥豢细男小ｈF匠鋪里每日里叮當作響，火星四濺，宛如古老歷史與現(xiàn)實生活的碰撞和交響。只是鐵錘下的鍛造物由船錨鉚釘換作了菜刀、鋤頭等生產生活必需品。路過的觀光客在此打卡留念，臨走時捎上一件，照顧一下生意。

正陽關的老街尚保留著一些百年老屋，青磚黛瓦，格門花窗。悠久的歷史孕育燦爛的文化。在與大自然和諧相處中，這里的人民還創(chuàng)造了多姿多彩的民間藝術，正陽關抬閣、肘閣、穿心閣，素有“空中舞蹈”、“空中舞臺”美譽，是在漢族社火儀式上發(fā)展起來的一種民間舞蹈，被海外戲劇專家稱作“無言的戲劇”。

物以類聚，無獨有偶。在正陽關古鎮(zhèn)東、南、北各30公里處，又分別坐落有瓦埠、隱賢、壽春等古鎮(zhèn)。四座千年古鎮(zhèn)互為犄角，遙相呼應，在風云變幻的歲月中，記錄著沿淮的文化與文明，也向世人昭示著這塊土地曾經的輝煌和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