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歷史坐標中探尋淮楚文化的資源稟賦
“風不停地刮,雨不停地下,馬蹄噠噠噠,河水嘩啦啦”。一首悲愴的《戰馬》唱響大江南北,正如兩千多年前的楚國,一路浩歌東進——從滾滾長江邊的荊楚,演繹成鼓鐘鏗鏘的淮楚。
淮南,吳頭楚尾之地,在歷史的舞臺上,書寫了“我自豪歌向天笑”的從容灑脫,也演繹了夾縫中求生存的掙扎與堅韌。公元前700年前后,楚武王、楚文王相繼打開“申息之北門”,北上與中原諸國展開競爭,同時也越過大別山,沿著淮河把勢力投射到江淮地區。楚莊王令尹孫叔敖修治芍陂,開始對淮南地區進行開發。公元前530年楚靈王十一年“楚子狩于州來,次于潁尾。”此時的州來是壽春,而潁尾便是正陽關。這是史書關于楚王來到淮南地區的正式記載。早在楚莊王時期楚國已經征服州來方國,今壽縣鳳臺一帶。楚國的宿敵晉國培植南方吳國,對楚形成夾擊態勢,吳國勢力快速向淮河流域擴展的過程中,江淮之間的淮夷人國家無力抗衡,只能在夾縫之中求生存,楚國與吳國便在江淮之間展開了持久的爭奪,春秋晚期楚國扶持越國,對吳形成鉗制之勢。期間,下蔡在吳國的庇護下遷都州來,國祚延續了47年。但楚國最終占領江淮。楚考烈王將淮南地區作為其令尹春申君的封邑,經過春申君黃歇的悉心經營,淮南地區經濟社會發展迅速,壽春成為淮南知名城邑。直到公元前223年秦國王翦、蒙武攻破郢都壽春,虜走楚王負芻,改為郡治。由此可知,楚國800年歷史,楚風漫泛淮南地區長達400多年,其中楚國后期以淮南為都城合縱諸侯,經略江淮,開發江東,進行了頑強的抗爭,戰略意圖十分明顯,成效也是顯而易見的。
楚人進入江淮,以其文化影響改變江淮土著文化,淮南是楚國京畿之地,受楚文化的影響最為深刻。楚人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中,隨著疆域的擴大,在進行文化傳播的同時,也不斷吸收消化本土文化,淮夷文化與楚文化的碰撞融合,形成了楚國后期有別于荊楚文化的“淮楚文化”,使楚文化形態更為豐富,魅力更為持久。
淮南豐富的楚文化遺存,為淮河流域楚文化的概念確立提供了實物支撐。而武王墩大墓的考古發現,則讓淮南獨立提出楚文化研究概念顯得更為迫切。當下,是否應該正式提出“淮楚文化”的概念?回答是肯定的。
毫不諱言,戰國晚期,楚都遷陳丘(河南淮陽),再遷巨陽(安徽阜陽太和西),國運江河日下,從楚頃襄王到楚王負芻的半個世紀,是荊楚文化向淮楚文化的成型期。公元前223年,負芻被虜之后,在秦為官23年的昌平君羋啟,又作熊啟,為考烈王在秦為質子時娶秦昭襄王之女生子,被擁立為楚王,在淮南一帶繼續反抗強秦,兵敗身亡后,標志著楚正式滅國,所以有史家稱羋啟為末代楚王。從這時起,到漢武帝前期,是淮楚文化向漢文化的轉化期,也是“楚風”向“漢韻”傳承與演繹的重要歷史時刻。
淮楚文化的深遠影響力有哪些體現?除了以實物形態呈現的大量青銅器和郢爯金幣等貴金屬以及它所呈現的文化存在外,淮楚文化時期所呈現的楚國晚期的生存與發展戰略更值得關注,春申君黃歇獻出封邑作為國都,自己請封更遠的江東吳地,他的智慧體現在三個方面:其一,壽郢(壽春)背依楚山,濱臨淮水,易守難攻。周邊豐富的物產資源,成為都城可靠的物質基礎,尤其是戰略物資銅鐵的礦藏與儲備、糧食與漁業牧業的富饒空間;其二,對北到黃河故道,南到長江流域的持續開發,為楚國奠定了可靠的戰略支撐;其三,江東地區的開發則為楚國尋求更大戰略騰挪空間。這是一盤宏大的戰略棋局,執馭這一切的就是楚考烈王和春申君黃歇。春申君黃歇父子對太湖流域的開發是傾注了心血的,從《越絕書》《吳越春秋》的記載以及無錫、蘇州、常熟、湖州等地的文化傳說可見一斑,所以民間流傳“上海是壽邑的郊區”。而春申君黃歇疏浚江河,留下“春申江”“黃歇浦”這些歷史地標,成為淮南與長三角地區歷史文化重要紐帶和符號,這些都值得我們放在淮楚文化的范疇中去認真研究。
淮楚文化中看得見摸得著的物質遺產如何探尋?淮南以及壽縣作為八百年楚國最后的“倔強”,匯集諸多楚文化之精華,如楚壽春城遺址的建筑藝術及其宏大規模;引進水稻的栽培與芍陂的開拓;楚金幣“郢爯”的鑄造與發行;“鄂君啟節”在江漢及淮河的使用,表明楚國商業、交通、運輸工具的進步與發達;大量青銅的冶煉與青銅器的鑄造,融文字、書法、鑲嵌于一爐,如“鄂君啟金節”“大府銅牛”“欒書缶”等。即便是武王墩、李三孤堆、蔡侯墓出土青銅器中大量的禮器、樂器及生活用品,包括炊餐具,窺其春秋戰國時期的吃穿住行,也充分反映楚地物質文化生活的實際水平,從而顯示楚文化的先進與社會生產力的發展。
淮楚文化中聽得見嗅得著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如何定義?楚文化之外,各個歷史時期的歷史烙印在淮南十分鮮明。淮南是豆腐的發祥地。淮南市舉辦過20余屆中國豆腐文化節,是知名的豆腐之鄉,開發的豆腐菜肴數以千計,名滿大江南北。淮南江淮分水嶺,南北分界線,四時分明,是“二十四節氣”的誕生地,在前人經驗的基礎上,《淮南子》第一次完整地表述并記錄了“二十四節氣”,成為兩千多年的“農時之準”。淮南是淝水之戰的發生地,這是中國軍事史上最著名的以少勝多的戰例。公元383年,前秦皇帝苻堅興兵南下,東晉與前秦展開一場生死決戰——淝水之戰。這一決戰全程都在淮南境內。烽煙早已熄滅,而八公山、壽陽城(今壽縣)俱在,淝水依然奔流不息,當年的決戰之地宛然在目。淝水之戰留下許多成語典故,人們耳熟能詳的“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便出自淮南。北宋統一前夜,后周與南唐隔淮河對峙,圍繞壽州城與八公山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略決戰,史稱后周南唐之戰。戰役耗時一年半,南唐守將劉仁贍以身殉國,趙匡胤作為后周主將大顯身手,一戰功成。趙匡胤因此成為壽州美食“大救駕”的文化源頭,人們至今津津樂道。有“一門三相”之稱的宋代呂氏家族冠蓋滿京華,延及兩宋,前后一百余年。名載國史、邑志者多達數十人。呂氏家族在政學兩界負有盛名,是為數不多的文化現象。京師大學堂的創辦人孫家鼐也是淮南的驕傲。孫家鼐是光緒皇帝的授業恩師,一生輔佐光緒皇帝,在變法圖存的歷史節點上,保全了京師大學堂,居功至偉。
淮楚文化的資源稟賦異彩紛呈,在江淮特別是安徽境內的淮河流域星羅棋布。壽州古城之外,被譽為“歷史名山、文化名山、地質名山、生態名山”的八公山同樣擁有極大的市場號召力,淮河大濕地焦崗湖自然景觀已經成為人們休閑旅游的目的地,上窯山與新四軍紀念林、九龍崗民國小鎮、舜耕山生態景觀、田家庵歷史街區、春申湖生態人文公園、遍布市境的歷史古鎮各具優勢,各擅勝場,歷史如此垂青淮南,這片土地上遺落的歷史文化異珍俯拾即是。碎片化的資源難以形成合力,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激活密集的歷史文化資源促進文旅產業強勢發展是淮南轉型發展和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抓手。武王墩的考古重大發現與壽州古城5A級景區申創活動的深入推進,是激活淮南歷史文化資源的天賜良機。
“楚風漢韻”“山水淮南”是淮南文化旅游資源的顯性符號,對內有極大的認同度,對外有相當的號召力。淮南文化旅游產業的發展以此為支點,充分挖掘歷史人文資源的內涵,適度擴展外延,以楚文化精準切入,合理展開布局,實現資源的活化和永續利用。隨著武王墩大墓的考古發現持續深入,對淮南文化旅游資源的認識與評估需要進一步深入定位,產業開發的布局也需要在深入學習習近平文化思想的進程中,進一步做好引領與規劃。
正如歌曲所唱——
要努力生根要發芽,讓夢想開出最美的花!
(岳葆春 姚尚書 王家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