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天文訓》是記載淮南王劉安及其門客科學研究技術成果的重要文獻。它對于宇宙起源的研究,在我國古代天文學史上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在《淮南子》全書構成中,《天文訓》屬于“上考天文”的內容,按其文表述,意在使人“知逆順之變,避忌諱之殃,順時運之應,法五神之常”,最終“有以仰天承順,而不亂其常者也。”縱觀全篇布局,以天文為中心,同時涉及歷法、氣象、音樂、農事等方面知識,內容龐大豐富,處處體現出天人相應的思想,不僅記載了大批寶貴的天文資料,更重要的是,它把天文作為一個獨立部門,并把樂律和計量標準作為附庸,專立一章加以論述,這在中國古文獻記錄中尚屬首次,影響極其深遠。文中列舉了大量觀測實踐案例、運用樸素辯證法思維分析方法、自然科學研究觀點與成果,如“聚集天地之氣,就會變為陰陽。陰陽會合之氣,就成為四季。四季清散之氣,生成萬物”“積陽之熱氣生火,火氣之精者為日”等等,認為陰陽、日月、星辰、水火、四時、萬物皆為自然演進之產物。特別是對“五星”“二十八宿”“八風”等觀測研究與分析,其中對五星行度、運行周期做出比較科學的測定,達到了較高水平。對與自然天象有關的物候、氣象、農事、政事、及反常氣候等均作了記載。文中依據北斗星和日月運行規律,首次完整記載了二十四節氣的名稱和理論依據,對木星運行規律觀測研究,制訂介紹了歲星紀年法和干支紀年法等相關歷法知識。如該文中“淮南元年冬,天一在丙子”之說,表明在西漢初期的淮南國內就已使用干支紀年法。另外,《淮南子》中還記錄有諸如古代歲星紀年、秦代歷法、顓頊歷等重要史料。
《淮南子》繼承古代留傳下來的天文知識,將二十八宿中顯著的星作為標準點(即距星),按東北西南依次旋轉的方向,定出了它們之間沿赤道相隔的度數(即距度)。《天文訓》說:“星分度:角十二,亢九,氐十五……張、翼各十八,軫十七,凡二十八宿也。”這與后來漢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改歷后頒布的《太初歷》相比,除個別星名有出入外,兩者距度相一致。這一系統奠定的二十八宿位置基礎,一直為后代天文歷法家沿用。
在我國,現行農歷仍在普遍使用的二十四節氣制,倘若追溯其歷史,目前在現存古籍中,以《天文訓》記載的最早最完整最系統。《天文訓》論述了該系統的劃分、排序及計算方法,如“(太陽)日行一度,十五日為一節,以生二十四時之變”,并給出了全部名稱和排列次序,同時列出了各節氣時的北斗所指方位。對照比較這一節氣系統的古今使用方式,僅有個別名稱小有變動,幾乎完全一致,足見其對中國歷法系統產生的影響極其深遠。
《天文訓》第一次詳細記載了用圭表(表,即一定長度的木桿)測向方法,表明了古代測向技術的進步。更重要的是,它同時明確出正朝夕、知東西、辨南北、明高下的方法,首次記載了用圭表測量天地東西和南北的“廣袤之數”以及“天之高”的新方法。其中計算得出的“千里影差一寸”結論非常重要。一是它在古代天文學中是一個重要的測量“常數”,盡管從今人的角度來看,其有一定的不足和差誤;二是測量中所用幾何方法實際就是中國古代數學中著名的“重差術”。從現有文獻來看,《天文訓》關于這種方法的記載也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
在古代,人們敬畏上天,敬畏自然,敬畏一些天體氣候現象,很大程度是因對自然科學知識認知的貧乏,諸如對電閃雷鳴、狂風暴雨等強烈天氣現象成因的不解及其危害的驚恐。此類問題引起淮南王劉安及其門客們的高度關注,他們認為這與無知有關,所謂“弗知者驚,知者不怪”。為此,首次用元氣學說對風雨雷電等天氣現象成因從客觀上予以理論解釋。《天文訓》說:“天地之偏氣,怒者為風;天地之合氣,和者為雨。陰陽相薄(迫),感而為雷,激而為霆,亂而為霧。陽氣勝則散而為雨露,陰氣勝則凝而為霜雪”,而且“物之所為,出于不意”,即不存在神的目的性。在當時的科學認知水平上,能得出這樣理性看法,難能可貴。(程晉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