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看一則視頻號,視頻博主說了這么一句話:“小雪時節,除了鍋子,好吃的還有黃心菜!秉S心菜,也叫黃心烏,麻葉白菜,外葉深綠謂之烏,菜心嫩黃色,麻葉者,是從葉面起皺的外觀上說的。十年前,我在《壽州報》連載“壽州瑣記”,寫過題為《青白可人,金澤傳世》一文,青、白、黃三色形諸其中,對壽縣的黃心烏投入了無限的感情。我覺得人之一生,沒有比過往的經歷更珍貴的東西,我在壽春城生活了三十年,我的理想和青春都投向那里的四角天空,那時候城里的東北城塘(東園)一帶還沒有開發,報恩寺周邊的菜地還在農耕狀態,我比照《南京蔬菜志》的描述,把黃心烏家世以及對城池的蔬食供給聯系了起來,得知青菜也叫“菘”,張樹侯的齋名叫“晚菘堂”,種菜論書老壽州,辛亥老人、書法家張樹侯種的菜有可能就是黃心烏!秹壑葜尽饭擦谐37種蔬菜,“菘”排在第一位,證明它是居民常用并喜食的蔬菜。甘熙在《白下瑣言》里有對瓢兒菜的描述:“今之瓢兒菜,或謂菘菜,然必經霜雪始佳,秋末尚早……莖褊,葉皺,環抱極緊,外綠中黃,謂之菊花心!秉S心烏“心葉淡黃”謂之黃心,“外葉墨綠色”謂之烏,與南京的“菊花心”當屬一類。
但我出城居住又有數年,這數年中,壽春城的變化日新月異,報恩寺一帶已經開辟為街區,城塘公園已成規模,儼然一處新的風景。只是那時連片的菜畦和離鄉草地已被侵蝕或已不見,于是心里面就有了隱憂,我們曾經醉心的東園黃心烏會遭受絕跡的命運嗎?這話并不是空穴來風,很多年前,我在讀過費孝通的《鄉土中國》后就開始思考東園未來的發展,雖然這些思想有些空泛而不切實際,但到底是愛之心切,我常常游走于城隍廟巷,踏著晨露或深雪,細心考察那里的鄉土現狀,也曾寫過《穿過壽州的鄉土長廊》在《皖西日報》整個版面刊登。后來隨著讀史的深入,我甚至感覺從時間來看,壽縣的歷史并不比周邊市縣的長,壽縣的文化優勢不能不說是在歷史遺存上的,是那些原真性的城郭、官署、寺觀以及摶揉在民生當中的風俗傳承。我擔心的是文化的斷裂,是怕傳承了幾千年的生活場景在時代發展中如輕煙一樣散去。因此,我再看到“黃心烏”菜地的時候,心里的亮色可想而知,而這塊地是在校園里的。
校園搬出城外已近十年,原址在城里東大街。為了紀念它的歷史,學校的外環路由四個人名命名。東環為“進義路”,“進義”是吳進義,乾隆二年壽春鎮總兵署總兵,這條路代表著學校的前身。在進義路的南段是“勞動教育實踐基地”,那是分配給八年級各班的菜地。時令小雪,路過那里,各式蔬菜錯落生長著,其中就有一塊油油亮亮的黃心烏。我不禁想起白居易《大林寺桃花》詩來,但這里不是桃花,化用作黃心烏,“不知轉入此中來”。是啊,生存空間變了,但脈息沒有變,這脈息是由種子連接著的,我們在夏天將盡之時撒下種子,培出新苗,再作移栽,施肥、灌溉,覆以肥軟的土壤,經風霜雨雪,茁壯于凜冽的寒冬,又有了可餐的秀色。
(王繼林)